孙立坚演讲:制造大国与金融大国的路径选择
具体而言,金融体系的软实力主要表现在所在国家的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和金融产品的创新能力是否能有机融为一体,发挥出资源配置过程中所需要的六大功能——价格发现功能、流动性保障功能、风险分散功能、信息生产功能、公司治理功能和价值创造功能。而制造业的硬实力则主要体现在是否能够提供让消费者满意的一流的产品和服务方面。
日本的前车之鉴
日本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政府对其振兴以金融为主导的服务业战略上做了重要的修正,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海外零售市场的培育上,以此缓解过去因为在追求经济大国和金融大国双目标增长方式上的冲突所带来的麻烦。
随着市场饱和、贸易条件恶化、产品升级压力的加剧等因素,制造业大国走向金融大国的紧迫感正变得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美国金融危机之后,很多制造业国家都意识到,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金融体系作为经济发展的后盾,那么,产业的结构调整、产品技术的升级就很难实现,企业盈利空间也会受阻,就业人口的工资增长和今后可用于收入再分配的税收基础也由此拖累。而且,像欧美成熟市场的国家那样,企业由弱变强、由小变大的资本运作战略就更无法得以成功实施。尤其对于中国而言,当我们的企业制造能力日益强大,民富所产生的需求动力不断旺盛,围绕中国市场所形成的商业和财富创造机会就会明显增多,那时,我们能否靠中国实体经济的强盛来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就更加取决于我国金融实力的发展水平。
从历史上国际金融中心的发展历程来看,制造业大国走向金融大国也是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但所有制造大国走向金融大国的路程并非一帆风顺,常常伴随着无数次金融危机的洗礼。有些国家的经济甚至在危机的冲击下,不仅金融大国的梦想付诸东流,还断送了多年来辛辛苦苦所打造的制造业大国的基盘;还有些国家虽然登上了金融大国的宝座,但还没有等到坐稳,就被巨大的金融海啸掀倒在地,很长时间里,经济都难以恢复。究其原因,主要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一、缺乏技术创新和金融创新之间的纽带关系;二、缺乏金融要素市场健康发展所需要的 “软实力”条件;三、增长方式不匹配。一旦金融创新的“标的”离开了实体经济的技术创新舞台,那么,高收益和高风险的平衡关系就会被打破,从而日后的金融活动就很可能催生资产泡沫,并会严重干扰实体经济发展所需要的健康的市场活力。一旦最后金融危机爆发,结果往往是,金融软实力较强的国家经济复苏也相对较快。最近的案例莫过于2008年美国的次贷危机。假如美国不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金融强国,而只是一个制造大国,这场灾难很可能会彻底动摇其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的强国地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日本泡沫经济崩溃后经济复苏困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其金融软实力的脆弱上。
在日本,扶持技术创新的资金来源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靠自己或家庭的资金支持。以至于,即使到今天,很多由家族企业成长起来的日本世界级品牌的大企业,并不愿意把自己投入资金所获得的研究成果拿到市场中转让。可能因为这个缘故,从自主创新意义上衡量的美国竞争力,就要高于相对技术保守的日本。二是靠金融机构的贷款,但是贷款对象往往集中在大型企业身上,或者由大型企业担保的中小企业身上。只要大企业能在国际市场上拿到订单并有较好的交易条件,那么,中小企业就会以外包的业务方式接受来自大企业的订单。他们是“同甘共苦”的企业家族。
那么,为什么日本的大企业拿到银行的贷款就愿意去做有时看来吃力不讨好的创新活动呢?为什么日本的大企业不愿意把自己花费大量精力获得的研发成果在市场上转让,而愿意将它或其中的一部分无偿地告诉自己相关的中小企业呢?如果一旦出现上述讲到的恶劣状况,这种研发成果的社会投入效率是不是会因为暂时的生产环境的恶化和技术创新商业模式的特殊性而不得不趋于零呢?
事实上,日本的大企业随着规模的成长已经不可能满足国内的市场,它们必须要掌握战胜市场竞争对手的觅食本领。如果不持续地创新和盈利,就可能因为自己失去市场的竞争力或无法承担必要的运营支出而变得入不敷出,最终只能以破产而告终。日本业务关联的中小企业为了确保和大企业稳定的业务关系,也要不断地在业务上精益求精,提升自己不可撼动的技术力量来为自己的大企业保持稳定的核心部件供给。这样一对一的信任关系也使得日本大企业慷慨地将业务内容传授给下面各个自己的生产环节,而把行业中的任何企业都看成是自己竞争的对手。
可是,在那段日元升值、泡沫经济严重的年代里,日本的大型企业纷纷到海外寻找新的生存环境,打破了一直以来企业和银行之间固有的“连带关系”,而这种关系曾被世界其他国家在解释东亚奇迹的成因时反复提到的“主银行体系”。这一制度的特点是,避免恶性竞争,共同分担风险,借助制造业鲜明的比较优势弥补相对弱势并受到严格监管的金融业所牺牲的靠价格波动获利的财富效应。不过,上世纪80年代后期,日本的银行业一反常态,纷纷利用日元升值的强势,去海外寻找商机,但是这次与以往的商业模式不同,日本的银企之间各自为政,从而导致了日本银行业面对美国贪婪牟利的投机行为,不得不付出惨重损失的后果。而当时留在日本国内的一些金融业务主要都变成了服务于股市泡沫和楼市泡沫的投机行为的活动,最后,泡沫的崩溃让日本很多知名的金融机构纷纷倒下,从而进一步削弱了日本金融体系资源配置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