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教语文九下教学用书:孔乙己
孔乙己这种以“偷”的形式进行的情感性发泄,获得的只是一点内在隐秘心理的满足,而在周围的社会群众看来,却只能是他从失败走向失败的一部耻辱的历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由“偷”到“打”,由“打”到“伤”,由“伤”而在身上、脸上留下“伤痕”、“伤疤”,这是一个自然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也是很多知识分子所经历过的。我们现在常常把中国知识分子想得太严肃、太伟大,好像他们都在追求着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大目标、大理想,但据我的观察,实际上大多数的中国知识分子是没有那么明确的目的,那么宏大的志愿,那么理性的考虑的,他们也没有实际地实现自己所宣扬的社会目标的行动纲领和能力。有的仅仅是一点心理上的不平衡、不满足,当他们隐忍不住这点不平衡、不满足,便会做出一些平常人做不出的事情,说出一些平常人说不出的话,违反了社会的“常规”。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不符合社会的常规,只是隐忍不住自己本能的冲动,所以连他自己也无法否认这是违背社会公德的,是不光彩的行为,是“偷”。但孔乙己是没有任何实际的力量的,当他因“偷”而受惩罚的时候,他就一无可施了,他的失败也就成了必然的结果。中国知识分子不也是这样吗?他们总是在本能上就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形成一些不合时宜的思想,甚至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并且总是带有向社会权威挑战的意味,但他们是脱离了社会权力结构和经济结构的,是没有任何实际的力量的,一旦被社会权威送上社会的审判
www.xuehuiba.com台,他们就一筹莫展了,就只好接受社会的惩罚了,并且连为自己辩白的理由也没有。因“偷”被“打”,因“打”而“伤”,所以,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的脸上都留着这种被“打”的“伤痕”、“伤疤”。当我第一次见到著名诗人牛汉先生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他曾是胡风分子”;当我第一次见到著名文学评论家陈涌先生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他曾是右派分子”;当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导师李何林先生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他曾因‘人性论’而受到批判”……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实,但却像“伤疤”一样贴在了他们的身上、脸上,成了他们的特点和标记。
孔乙己在权力世界、经济世界、劳动世界里都得不到同情和理解,都无法获得精神上的安慰,只有儿童对他构不成精神的压抑,所以他对儿童便有着特殊的感情。这也是人性的必然:凡是在现实社会得不到理解和同情的人必然寄希望于未来,凡是自感对现实社会无能为力的人必然希望为未来服务。而体现未来的便是儿童:“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但是,一个在成人的世界受不到尊重的人难道就会受到儿童尊重吗?一个对现实世界毫无力量的人就会作用于未来社会的发展吗?这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这只是像孔乙己这样的中国知识分子的自制的幻象。孔乙己教给酒店小伙计写字,酒店小伙计在下意识中就看不起孔乙己,也不认为他有教导自己的权力和能力。因为在鲁镇这样的世界上,一个儿童希望自己成为“穿长衫”的,希望自己成为酒店掌柜,或者根本没有想过成为什么样的人,但却绝不会希望成为像孔乙己这样的落魄的人。他们在本能中就是依照前两类人的形象塑造自己的,而不是依照孔乙己的形象塑造自己的,他们也不会相信孔乙己能够把他们塑造成自己希望成为的那种人,因为孔乙己自己就没有成为那样的人。“写字”无法把儿童吸引到孔乙己身边,孔乙己便拿茴香豆给他们吃。这引来了儿童,但他却不可能更多地满足儿童们的这种需要,因为他的经济收入连自己的需要也无法满足,又有什么余裕满足儿童们的需要呢?“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由此我想到我,想到与我类似的中国知识分子。在成人的世界中,权力世界使我们感到自己的渺小,经济世界使我们感到自己的寒酸,劳动世界使我们感到自己的孤独,只有还没有进入成人社会的青年和童年,不会对我们构成精神的和物质的伤害,因而中国知识分子在本能上就亲近儿童和青年。但儿童和青年会亲近我们吗?不会!因为他们需要的是幸福的前途,而不可能愿意成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亲近他们的方式主要有两种:知识的灌输和经济的帮助。但“知识”并没有改变我们的人生命运,他们对我们的所谓“知识”在本能上就是有所怀疑的;“经济”同样是我们所缺乏的,当他们真的需求我们的经济帮助的时候我们就感到惶急了:“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
孔乙己的“偷”自然是发自于向社会权威挑战的隐秘心理,也就必然会呈现出这样一种发展趋势:他越是沦落到更深的悲剧境地,他的心理越不平衡;他的心理越不平衡,他就越是要向更高的社会权威挑战。这也是人性的必然。小不高兴骂爹骂娘,走投无路时就要骂天骂地了。这是人在内在意识中寻求心理平衡的一种方式。反对皇帝的人感到与皇帝是平等的,反对臣僚的人感到与臣僚是平等的。但这种平等是心理上的,而不是实际上的,实际上不平等地位的差距越大,这种寻求平衡的方法越是会遭到更惨重的失败。丁举人是鲁镇社会最有权势的人,是鲁镇人的最高权威。正是在孔乙己最落魄的时候,他偷到了丁举人的家中,结果是被丁举人的家人“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从此,他的生计更加艰难了:“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身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这样的知识分子,我在社会上也是经常遇到的,那些被打成胡风分子的人,那些被划为右派的人,那些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定为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人,他们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已经不能用自己的腿走路,而是用自己的手,拖着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艰难地爬行──他们生命的腿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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